救世會期刊
2021-01-01
2021元月號期刊：漩渦
漩渦
好久沒見的明秀，看起來更加憔悴了；她疲憊的眼神透露著迷惘，直到看見兩個孩子的照片，才忽然閃過一絲帶著眼淚的光彩。社工拍著她的肩膀靜靜不出聲，看來明秀心頭的盤根錯節，需要一點時間才能解開。
上次見到明秀已經是四年前的事。記得那時明秀因為藥癮的關係，會談中不但語無倫次，還在洗手間裡徹底失控，除了天花板之外，到處都是她塗抹排泄物的痕跡。雖然這次看起來相對正常，但見她手腕浮腫的程度和新添的傷疤，社工知道，她仍在戒癮的路上徘迴。
撫摸著一對兒女出養後的照片，明秀臉上逐漸浮出笑意，直說姊弟倆變得好漂亮呀，接著和社工聊起當年出養時多麼的不甘願、想方設法地想讓手續辦不成；現在回頭想想，那時的自己根本無法負起照顧孩子的責任，整天和朋友吸毒開趴，小姊弟就丟給外婆照顧，搞得天怒人怨。明秀說，如果當時沒有社工耐心的指引，她的自私一定會害慘孩子，雖然這些年來，日子過得還是糊里糊塗，但至少那時最終同意將孩子出養，無疑是最明智的。
毒品害人之深，在明秀身上一覽無遺，但又似乎無法歸咎於她一人身上。在她幼年記憶中，父母就與聚賭、酗酒分不開，小時候不是跟著父母到處躲賭債，就是放學後一個人在外遊蕩，反正家人也不會找她。進入青少年期，明秀發現，只有朋友才願意接納她、給她溫暖、和她分享好東西，而那些讓她得到短暫幸福的“好東西”，正是她深陷毒海的源頭。孩子的出生，並沒有讓她覺醒。朋友的地下派對仍然是她生活的重心，兩個孩子就留給逐漸年老的父母照顧。曾經有那麼幾次，她試圖戒除藥癮，然而帶孩子的責任和壓力，總是讓她躲回朋友圈子裡；工作狀況也一樣不穩定，在社區打掃環境難度並不高，但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，老闆只好請她另謀高就。她廢墟般的生活和流逝的歲月，就這樣在罪惡感和逃避中無限循環，終於形成難以脫身的漩渦。
「給孩子寫張卡片吧？」社工看明秀難得清醒，便拿來空白卡片，鼓勵她寫下給孩子的話。「我不知道怎麼寫啊…」明秀抓著筆發呆，但社工半小時後回來，卻發現她洋洋灑灑寫滿兩大張，其中一半用來自責，另一半則感謝照顧孩子的養父母、以及不斷把她拉回現實的社工。
目送明秀離開，社工感慨萬千。根據高檢署公布的數據，藥癮者出獄三年內再犯率高達五成，社工今年探視的受刑人中，就有不少因藥癮反覆入獄的個案。正如學者所分析的，這些個案都在復歸社會時遇到和明秀類似的阻礙：第一是面對現實的空虛感和不滿足，其次是無法脫離原本的朋友圈；這顯示司法處置並非唯一途徑，也突顯多元處遇的重要性。
所謂「身癮好斷，心癮難除」，每個人的迷失路徑皆不同，因此除了醫療戒斷，心靈健康的增進也逐年重要。救世會自一月份起，將為援助困境中婦女投入更多資源，如開辦受刑人支持團體、女性更生自立計畫等，並接手經營內湖婦女中心，專設心理諮商師駐點服務，為曾經迷失的婦女重建生活能力及自我覺察，盼為深陷漩渦的藥癮者，提供一臂之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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